精英小说

第 21 章（第1页）

元宵过了，基本上年就过完了，黛玉便着手搬家大事。因大件不多，几辆马车来回只用两三天就运完了器具什物书册，各色箱笼又运了一天，先前已造好了势，告别的话各处也都说过了，到正月十九黛玉和贾母用过早饭，便带人往新居去。

文德街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，每日早、中、晚都有兵丁巡视，出街口就是五城兵马司，再过一个街口就是有名的前门大街。一脚跨进垂花门，黛玉便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，众人洒扫除尘、安插器具、张挂帘幕，两三天小日子就过起来了，黛玉似乎比在旧年在庄中还更有精力，处处亲力亲为。

没想到还没安顿妥当，这日一大早湘云就带了人来，入了院也不用人引路，自己就房前屋后满院子转开了，紫鹃悄声告诉黛玉跟着湘云的史家几个丫头全来了，都带着衣包，想来是要长住。黛玉一面悄悄使锦瑟带人回府去问清情由，一面不动声色地招待湘云。

湘云喝了两口茶就啧啧称羡：“林姑父真是雅趣，大处不说，你们后院那个三间房的小院，门口种了樱桃，墙角种的芭蕉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，想想就美。”

黛玉道：“这才刚立春，我都没看出来，你怎么知道那是樱桃树？”

湘云道：“从京里到忻州我折腾过两趟了，见过樱桃林。”不知为何又立即打住，转了话题：“趁着乔迁，不如请了赵家姐妹两个来乐一乐，就你这园中之景咱们联诗填词怎样？”

黛玉道：“那也得等春暖花好才方便，开年了，你们侯府故旧手帕交，你不去走动一下？”

湘云摇头道：“别提了，都在为南安王府的事提着心，也就送了年礼的那几家还客套一下，想不到这京里的市侩连后院闺阁都无孔不入。还是赵家姐妹真性情，特别是玲珑，和我一样大，说话又有趣又有理。”

突然像发现了真理似的，恍然大悟道：“我听得这赵家有几条家风极好，一是男男女女都必念书，爷们上学，姑娘们也上女塾，二是不拘着儿孙，爷们固然样样要学，姑娘们也学骑马，还许出远门，三是行司马温公家风，府中上下绝无妻妾争风嫡庶不均这等鸡飞狗跳的破事，怪不得他家姑娘又爽朗又大方，你看宝姐姐家也没有庶出的，宝姐姐多大方。”名臣司马光清廉自守，深恶纳妾，一生只娶一妻，生的儿子也未养大，为免绝嗣便以侄为子。

黛玉笑道：“薛家鸡飞狗跳的事还少么？”

湘云辩道：“那不是娶了河东狮才闹得鸡犬不宁。听说宝姐姐那嫂子，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，所以人家赵家把念书明理放在第一位，有道理。”

黛玉有意逗她：“都说人无完人，不想京里却出了一个完家，偏还有人恨不生于此家。”

湘云不好意思起来：“也有说他家坏话的，不过是眼红人家家风好娶得到高门媳妇罢了。”

一时送了早饭上来。饭罢不久，两人在正在黛玉书房“不惊轩”摆棋，就听丫头说琏二奶奶来了，黛玉眼见湘云要躲，拉住了她：“你怕她做什么，难道你来我这儿没回过老太太？”湘云支吾不语。

转眼间凤姐就到了两人跟前，后面引路的丫头都跟不上她，只听她道：“好你个云儿，让我们找了半天，你婶娘派人来接，明面上应承，睡一觉人就不见了，好在老太太精明，掐指一算就知你躲来了林妹妹这儿，孙猴子还能跑出如来佛的掌心。”

一把扯了湘云到跟前，又转头对黛玉道：“妹妹这儿真是雅致，府里找人找疯了，我们得赶紧回去，改日再来妹妹这喝茶。”湘云扭扭捏捏不情愿地被拉着走了。

稍后锦瑟来回黛玉，原是史家又给湘云说了一门亲，专门派了人进京接她回去，湘云起初不依不愿，后来老太太说了她几句重的，大概是说她若这么着，连累她两房叔叔家的几个妹妹不好说亲，她就应了，让丫头连夜收拾行李。一早没回过老太太就悄悄带了丫头出府，守门的听得她要回史家也就给套了车开了门。锦瑟回府一说，老太太作主还是让凤姐走一趟。

黛玉默然道：“她也可怜，和我一样寄人篱下，心不定。”

紫鹃道：“她跟姑娘可不一样，她家有两个侯爷，在姑娘面前开口闭口一个侯门千金、一个平民丫头的。”

黛玉道：“不是自己的家，叔叔家、舅舅家有什么差别，若当年父亲没把我送到京里，而是送到苏州林家远亲家，谁知我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？”

黛玉这里正感慨着，丫头说有赵姓官爷来见，这可是黛玉的大恩人，黛玉立即打起精神一边吩咐丫头们茶点款待，一面回房换见外客的衣服。

这人一向守礼，不入女眷内堂，茶水摆在庭中翼角亭内，黛玉便往亭中去，紫鹃跟在身后，手中捧的正是那日装房契的锦盒，盒上一小幅卷轴。